阅读下面短文,回答下面问题。 章孝严、章孝慈是蒋经国和情人聿亚若生下的双胞胎儿子。一般人都认为,他们生在中国四大家族之首的蒋家,本应该尽享荣华富贵、衣食无忧。然而,事实与人们的想象大相径庭。 1987年的秋天,父亲蒋经国已经重病缠身。我和小毛(我的乳名叫大毛,弟弟的乳名叫小毛)在与父亲分别了40年之后终于见面了。 很早就听母亲说过,我和弟弟5岁时,父亲便义无反顾地离开了我们,这一别便是四十余载。 那天,父亲召见我们的时间是黄昏,他卧室的光线很暗,老人的脸色很不好,双眼无神,说话时显得特别吃力。 我至今还记得老人说的第一句话是:“还记得桂林吗”当时我和小毛都摇了摇头。 我们怎么会记得呢那时我们兄弟俩太小了; 父亲看到我们俩直摇头,感到十分失望。 “万安,可曾记得”老人又问话了,我连忙点了点头。 那时我们已经有点儿记事了。外婆的摇篮曲、她讲的那些好听的故事、和小伙伴们去河边玩耍的情景以及河上过来过去的点点白帆都给我们留下深刻印象。 记住了伴我们渐渐长大的外婆, 自然就不会忘记万安。 在我们的童年生活里,外婆是和我们朝夕相处的人。从小我们就知道,我们和别的小伙伴们是不一样的,既没有父亲的呵护也缺少母亲的爱抚。 但到后来我们终于明白了,我们所经历的这一切辛酸苦辣,都源于我们出生于蒋家,源于母亲和父亲是情人的关系。 “铜仁,贵州的铜仁还记得不” 父亲病得很厉害,可记忆力仍然那么好,他是在追寻我们走过的足迹呢,还是在回味逝去的岁月 小毛认真地点了点头。 我名字里的那个“严”字,指的就是严父,而小毛名字里的那个“慈”字,指的便是慈母了。我们俩的性格,正好与自己的名字相吻合。我的性格像父亲,而小毛的性格更像母亲,而且有一股子与生俱来的书卷气。 铜仁留在我们记忆里的岁月,是苗族同胞美丽鲜艳的服装,叮叮作响的银饰器物以及他们的能歌善舞。 “南昌……南昌总该记得吧!”我和小毛同时点了点头。南昌这地方,我们怎么会忘记呢我们在那里入的小学,开始接受正规的学校教育。 “南京呢”父亲说话时显得更加吃力了,他浑浊的双眼有些湿润。 南京可是一个令祖父、父亲和我们兄弟俩共同伤心的地方。 令祖父伤心的原因人所共知,就不用去细说了。 让父亲和我们伤心的原因,是父亲和我们是在南京见的最后一面。 从此之后,祖父、父亲和我们兄弟俩先后去了台湾。 就在这个不大的岛上,我们父子之间40年没有见面了。父亲知道我们,我们也知道父亲。在这种情况下无法相见的滋味儿,的确是太特殊了。 实际上父亲是最容易见到我们的,因为我们学校要请他训话。 当我们听到学校要邀请父亲前来训话时,心情实在是太兴奋了。我和小毛私下议论着,我们就可以见到父亲了。 可是到了那一天,学校却宣布父亲因重要的外事活动不能来了,我们感到特别失望。 至于父亲不来训话的真正原因,我们也只能按照校方的说法安慰自己,其实心里也是明白的。 在南京分别时,父亲的亲吻和爱抚,在我们心里珍藏了40年。但重病缠身的父亲见到我们时,却没有像一般的父亲那样和我们抱头痛哭,当时,父子之间都是十分理智的。 但我想,父亲的内心深处肯定很难受,他在回忆我们的成长,也是在回忆他和母亲章亚若之间的情感历程。 一个风烛残年的长者,在回忆往昔的岁月。 “40年了……你们……过得好不好” 父亲喘息着,几乎是两个宇两个字地往外吐,十分吃力。 沉默了一会儿后,父亲说出这样的话,这是我们俩不曾想到的。 “好”,我和小毛异口同声地回答,那一刻,我们明显感到了来自父亲心底的内疚。 生活在中国四大家族之首的我们蒋家兄弟,从记事时起,就和外婆在一起生活。童年时代、少年时代,生活是相当清贫的。外婆彻底放下了书香门第之家的清高与闲适,不但卖过钢笔、袜子、塑料皮带,还卖过自家蒸的馒头包子。 我们和平民子弟、农民子弟一起生活, 当时年纪小,父母究竟是谁、做什么,连我们自己都弄不清楚。既不会对外人炫耀,更不会自视血统尊贵。 让我们至今记忆犹新的是,童年生活尽管清贫,但我们的生活仍然是丰富多彩的。从家里带到学校的午饭,早早就吃光了。我们俩就和同学们利用午休或者放学后的时间,用弹弓打鸽子、到水田捉泥鳅、下河捞鱼虾,也在草丛里抓过蛇。大家生起火来一起煮了吃,因为这里有劳动的乐趣,吃起来也格外香甜。 外婆一直对我们的读书抓得很紧。 有一次,外婆从电影院找回逃学的我们,用鸡毛掸子狠狠地抽打我们,我们流淌的泪水不仅因为疼痛,还因为愧疚,觉得我们辜负了外婆的一片良苦用心。 深夜里,外婆为我们飞针走线的情景和她日渐苍老的容颜,让我们有一种说不出的感动,我们暗暗下定决心,决不能让外婆失望。 当时,日子最贫困时,连买米的钱都没有,我们只能煮花生米当饭吃。在我们双双考入东吴大学后,生活依然拮据,总是欠着学校的房费和伙食费。 为了完成学业,我们一边上学一边做家教,总算读完了大学。 父亲已患白内障多年了,我发现,他昏花的老眼突然放射出亮光来,他几乎把全部力气都集中起来,十分吃力但声音清晰地喊出了“儿子”这个温暖的称呼。 这一声深情的呼唤,我们兄弟俩竟然等待了40年。 父亲欠了欠身子,想把两只手伸给我们,可胳膊怎么也抬不起来。 我们俩赶紧上前一步,握住老人家的手。我们明显地感觉到,老人家骨瘦如柴的手在不停地颤抖着。 我们异口同声地喊出了“父亲”这同样也是最温暖最深情的呼唤。 让生命垂危的父亲听到来自亲骨肉的呼唤,这也许是最好的精神疗法了。 我们在与父亲见面之前,就听父亲对他的老部下王升伯伯说过这样的话:“我无时无刻不在思念着我的两个儿子。”王升伯伯听了这话,知道他渴望见到我们的心情十分迫切,便安排了我们父子三人的这次见面。 父亲没有给我们什么嘱托,我们也没有向父亲提出什么要求,双方只是一次亲情的团聚。 我们俩握住了老人家的手,双双跪了下去。 一声声的呼唤,一串串的泪水从父子三人的眼中流出。 40年后父子之间的第一次见面,谁又能控制住感情的闸门呢 感情的闸门既然已经打开,就很难关闭了。40年父子之间的天伦之乐,曾被父亲执意地省略了,这究竟是为什么呢我们在心底无声地询问父亲。 实际上,关注这个问题的人也太多了,种种说法兼而有之。 不管怎么说,父亲临终时终于认下了我们,使流传在人们口头的这桩公案有了结果,我们也算是认祖归宗了。 2003年7月,我携夫人黄美伦赴桂林,双双跪倒在母亲章亚若墓前,后又为先母正名,把原来墓碑上的“章太夫人亚若”改为“先妣蒋母章太夫人之墓”,使父亲当年的这位才女情人,有了符合历史本来面貌的归宿。 为了告慰母亲英灵,漂泊在外四十余载的游子,终于回到了本应属于自己的家。 母亲若地下有知,也该含笑九泉了。 (章孝严《父亲蒋经国临终认下了我们》) |